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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提着灯笼的内侍走在前头,你只木木的落后几步,喜顺被吓得几乎连路都走不稳了,被一个身形高大的侍卫架着拖在最后头,你提着灯专注的踩雪,看起来一副完全不知状态的无辜,但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连贴身的亵衣也被冷汗打湿,阮籍今晚的这一出黄雀在后虽不出所料,但你在意的却是喜顺,以及他今晚说给你的那些话,
如果你猜得不错,阮籍应该已是沉不住气要动手了,
卫秀是绝不可能杀你的,但如今这选秀一开,再加上你之前刻意为之的那些话,以你对卫秀的了解,他应该会在短时间内不敢来见你,但阮籍却是不清楚这男女情爱的推拉缠绵,即便是再亲厚的君臣,也不可能将这些绕指柔的纠葛摊开来说,因而卫秀这番举动,便定会让他以为,卫秀多半已厌弃你了。
其实若换个旁的人来看,应当也能从卫秀平日的言行不一中瞧出点动了真心的门道,但阮籍不同,以你这些时日的观察,他骨子里就是个冷血的怪物,他不会被一些寻常人都有的情绪左右,因而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从有利出发,这是他的优点,却也能成为他的缺点,于是在这件事上,他便必定会判断错误。
而按理说阮籍这么个谨慎的人,他应该也会有耐心等到万无一失再对你下手的,但由于之前的意外,你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用装疯来保住你的底牌,这急中生智的一步棋却也恰好助长了他的底气,让他渐渐的在卫秀还未彻底厌弃你时便胆敢背地里下手,如今卫秀不来,栖梧院便成了他一手遮天的地方,他定会有再进一步的行动,而你的那些信自也快到了发挥作用的时机。
你已有了面对接下来所有局面的勇气,可今夜发生的事还是让你忍不住心里打起了鼓,喜顺说的戒院是什么地方?这听起来便知应是个佛家的地儿,又怎会令喜顺害怕至此?阮籍他到底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正思忖间已不知不觉的回到了栖梧院,雪越下越大,你正欲往屋内走,却被哑巴小丫鬟拦住,她们一瞧便知多半是睡到一半便被叫起,连衣衫发髻都有些潦草,你还未来得及问,阮籍便已拽着你往寝居隔壁的另一间厢房走去,栖梧院的正屋便是你日常宿寝的那间与一墙之隔稍小些的那间六开扇屋子,由一条共用的回廊相连,但那间房的门整日都锁着,眼下竟是开着,一进门才发现这屋子里除了装饰摆陈稍显空洞外,旁的居然都一应俱全,你大致扫了一圈,背后便爬上冷汗,只因你从这些挂置的衣物用具来看,竟像是阮籍呆的房间??
仅一墙之隔,你居然从来不知。他是偶尔来宿还是经常?隔着墙又能不能听见?抑或这满墙的书法字画,有没有其中一个撩开便是双暗中窥探的眼······
都是奴才一人之过,与小姐无关,事到如今奴才也不奢求其他,只望督主给小的个痛快吧!
思绪被砰砰的磕头声打断,你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阮籍只随意懒散的倚靠在内侍搬来的软椅上,听得这话连眼也没抬,低头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似心满意足的叹了声,这才冲一旁立着的内侍招了招手:
本督倒没瞧出来,你竟是个有心气儿的?
说着已是起身走近了几步,自内侍手中接过一个暗金色的东西,你趁着烛光看过去,第一眼只以为是条鞭子,但仔细看却比寻常鞭子要宽不少,不知是什么皮革制得,上面还密密麻麻的凸着细锐倒刺,令人看得毛发倒竖,你还未来得及反应,阮籍便已扬手朝着喜顺的脸刮了过去,竟丝毫没有先问话的意思,几乎只见着个残影,你便只听跪在地上的喜顺一声凄厉惨叫,捂着脸伏倒在了地上,那血从捂着的掌心指缝涌出,你惊魂未定的看去,喜顺的那张脸一半的油皮都教那细刺剐了下来,好在没打着眼睛,只从额头贯过鼻梁下巴,一道宽宽的血淋漓,那垂在地上的鞭刺还挂着些连皮带肉,简直惨不忍睹,阮籍却明显并未打算结束,一鞭刚落便已扬手准备又是一鞭,你只下意识扑了过去,紧紧拽住他的手,脑中几乎都嗡鸣了,甚至连装疯都差点忘了,只浑身发着抖的想要阻止,心中拼命的迫使自己冷静冷静,但出口的话却带着颤音:
别·····别打他!是清许的错,大人不要生气,清许以后再也不敢了······
阮籍被你这一抱有些愣住,只低头看着你好似这才反应过来,将手中的鞭子一丢,那双冰凉的手便回抱住你,一双微弯的狐狸眼还噙着温柔,脸色透着种不正常的苍白,这样笑着便只如个病弱的多情书生,还放轻了声音来哄你:
哎呀!都怪我,被气糊涂了竟一时忘了小姐还在呢!可吓着乖乖了?莫哭~你瞧你这哭得,便教人的心也都跟着碎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你在他怀中被吓得哆哆嗦嗦,你虽还有一线理智扯着使你逐渐的恢复冷静,但乍一下见着如此血腥的凌虐画面依旧使你有些崩溃,你已经觉出阮籍这话里有话,也有些后悔一开始不该只顾着自己而任喜顺被拉下了水,早知他居然当真是想救你出去,你就该在一开始便设法阻止他才是,喜顺能不能保得住尚不能知,但你已经隐有预感,今夜恐怕会十分的难熬·······
你想要救他吗?
你突然被捏着下巴抬头,阮籍却依旧温柔慈悲的注视着你,还用指腹来擦去你眼角的泪,语气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勾引与兴奋:
小姐想要救他吗?小姐连路边的阿猫阿狗都不忍心不管,如今便眼睁睁瞧着一个大活人死在你眼前吗?
不要····不要他死·····
········
那小姐便要听话,随我去个地方,等去了呀,他也便不必死了。
阮籍低头贴在你耳边十分轻声的说,你只埋在他怀里顺从的点了点头,地上的喜顺还含糊不清的在哭求着什么,那一鞭将他半边的嘴唇都撕下了大半,嘴角也扯开个大大的裂口,口涎混着血灌了满嘴,便只能听着破风箱般的呼啦气声,字不成句,你只来得及低头看了他一眼便被阮籍拉着往门外走去,他伸来拦你的手便只抓在你飘飞的裙边一角,随即就被那个奉茶的内侍狠狠踢开,你偏头看了看自己裙边那个血糊糊的手印,心愈来愈沉。
外间的雪还在簌簌下着,
你却已不觉着冷,并没有人跟着,只有阮籍拉着你的手不快不慢的走,不知是不是你的心理作用,你只觉得他整个人都有种让人胆寒的疯态,他虽说着生气,但当时那一鞭挥下去,你却看得分明,他的眼中连一丝波动也无,平静得令人发毛,就像只是在喝一杯茶,在看一朵花,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残忍,他只是在做一件事,在达成一个目的,仅此而已,
他与这世间的一切,都没有共情。
阮籍并没有打伞,大团大团的雪覆下来将他的头发都染白,他今天没有戴抹额,雪便将他纤长的睫尖都沾了点儿霜,脖间的白色狐绒严严实实的围了一圈,使得他这样偏头看你时,简直就像只初学幻化的雪狐,你回望他的目光专注,甚至连方才的惧意都凝固了,只顺从的牵着他的手,在心里默默盘算:
前几日的家书暗号报平安后,那宿淮安的娘子今日收的该是第几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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